走 闵玧其乙女
·隐忍自持如闵玧其,也会因为你的那句“我们两清”,红了眼眶,失控的拽着你往外走。
·“那这五年算什么?”
“算我倒霉。”
(1)
2023年,是你跟闵玧其在一起的第五年。
现在闵玧其三十一岁,你二十七岁。
二十六岁的闵玧其和二十二岁的你在那个闷热潮湿的夜晚相遇,愈是往后,那种感觉愈发清晰。
你们之间的天平摇摇欲坠,就算并非本意,双方也在不停的加码,等待着失去平衡状态的那一天。
像是被强行撬动的大树,带出了泥土和本不该展现于阳光下,盘根错节的地下部分。
本该被掩饰的东西全部被挖了出来,肮脏,丑陋不堪。
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,你很难去相信一个人,也很难与一个陌生人建立长期的亲密关系,对爱情婚姻也是抱着偏激的态度。
闵玧其是你第一个,也是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恋人。
你们第一次相遇是在芬兰的首都赫尔辛基,上了大学的你终于抓到了逃离家庭的机会,不顾一切的往尽可能远的地方跑。
全新的环境,完全不相通的语言文化,其实是巨大的挑战,但自由的喜悦早就冲淡了这一切。
北欧人并不热情,大家对陌生人都保持着一个良好但疏远的态度。不过你不在乎这些,因为在这你也交到了一两个知心朋友。
这些都是后话了。
那天下午你正在国内大学的宿舍里检查文件,留学相关的事宜正在办理中,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,虽然国内课程已经结束,但你空闲的时间也不多。
这次一定要逃离。
手机铃声在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中响起,虽然不响,但很突兀。
你一看,是个境外号码,显示的地点是美国。
“又是诈骗电话…”你立马就挂掉了。
可刚安静三十秒,电话又打了进来,同一个号码。
“不会是学校那边的通知吧……”因为要去留学所以收到境外电话好像也说的通,不过怎么是美国的。
铃声还在不依不挠的响着,仿佛在催促你接电话。
“喂?”你还是接起了电话。
“…喂?”对面沉默了几秒钟,是个男人的声音,“请问是金盛妍吗?”
你皱了皱眉头,没有出声。
“是吗?”
“…你是谁?”你没回答,而是反问对方。
“我是金南俊。”
金南俊,他说他是金南俊?
你身子抖了一下,手机没拿稳滑到了桌上。
“啪嗒。”手机磕到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“怎么了?”金南俊的声音轻轻的从听筒里传出来。
“哥…”
“是你。”
你和金南俊出生在一个富足的大家庭里,你们兄妹的感情很好,但作为长孙的你们,在尚未懂事的时候就被各个势力裹挟着争夺着。
已经过去太多年了,那时的感觉已经淡忘,只剩模糊的记忆还残留在脑子里。
那天下午,刚上小学一年级的你和四年级的金南俊被管家从学校里接出来,到了一个全是人,但没有吵闹声音的地方。
你不安的拉着金南俊的手往里走,在场的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,有些复杂的眼神落到两个小小的身影上。
“哥哥,我怕。”你觉得浑身难受,不安的对金南俊说。
“别怕,我在。”金南俊捏捏你的小手,他的声音很轻,但让你很安心。
被人带着来到那两张生动的黑白相片面前,你好像才意识到了什么。
当时过于年幼的你完全不理解所谓死亡的概念,灵堂那么大,这么多认识或陌生的面孔,你只能低头看到自己小小的脚尖。
葬礼仪式一直持续到深夜,年幼的你疲惫的不行,趴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着了。
小小的脑袋好像装不下那么多东西,你忘记了爸爸妈妈的长相,金南俊安慰你的话语。
一概不记得了。
再后来,金南俊也不见了。
祖母一力想保护你们二人,却因为这么多年来一点点的被权利架空,在庞大的公司里已经没有任何实权。
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兄妹两被其他长辈一致决定切断所有联系,分开抚养。
祖母遭受的打击太大,加上心力交瘁,在半年后也去世了。
你们能平安长大也多亏了父母和祖母生前手里的股份和产业,在心腹管家的保管下顺利继承到你们的手里。
在经历了这些之后,你的亲人只有金南俊一个了。
而你们已经失去联系整整十三年了。
“是我,金南俊。”金南俊的声音和你记忆中已经完全不一样,低沉磁性,变得很成熟。
你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,过于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向你袭来,砸的你措手不及。
“很抱歉现在才联系你。”金南俊说。
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间一直在变化,你呆呆的望着屏幕,也许是大脑一下子处理不了这些情况,你突然有种不切实际的抽离感。
又是一个下午,你按部就班的生活又一次出现了变化,不过这次好像,是好事。
因为早年间的变故,那个活泼幼小的你好像被锁在了躯壳里,一瞬间长大的只有灵魂。
痛,真的好痛,那种被躯体与灵魂被强行撕开的痛苦。
小小的,破碎的灵魂四散开来,勉强的想遮住自己赤裸的身躯,落下,再尽力长开,长好,将自己包裹起来。
长大过程中的无数个瞬间,你都会想,要是哥哥在就好了。
现在他真的出现了,可你甚至不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,过着什么样的生活。
“嘶…”双手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,相伴的还有难以忍耐的手背发麻症状把你拉回了现实。
“怎么了?不舒服吗?”金南俊听到了你的动静,关切的说。
你没有回答,只是说,“哥,我好想你。”
远在地球另一边的金南俊坐在安静的客厅里,没开灯,只有手机的亮光打在他的脸上,看不清表情。
金南俊摘下眼镜,大力的搓了把自己的脸,强压下自己翻涌的情绪。
“嗯,这些年辛苦你了,盛妍。”
“我这次打电话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。”金南俊重新戴上眼镜。
“嗯。”你捏了两把自己的手,打起精神来。
“我现在在美国成立的公司已经大致稳定下来,老宅那边近来看我安分的一直待在国外也稍微放松了点警惕,没找我麻烦。”
听到老宅二字的时候,你的心还是不免狠狠抽了一下。
“我也知道你要去芬兰留学的事情,但我们有联系的事暂时还不能泄露。”
“所以不能亲自去送你,”说到这里手机那边传过来了轻轻的叹息声,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,“我有一位好朋友在芬兰,我会拜托他帮忙在当地安排。”
“好。”手部不适的症状稍有缓解,你重新举起手机贴到耳旁。
“这是我的私人电话,你存一下,工作时间不带这部手机,可能接电话不及时,有事的话就发信息给我,好吗?”
“知道了。”你其实有很多很多话想跟金南俊讲,但不知从何开口,张了张嘴,末了还是只吐出了这三个字。
你们没有多聊,只是简短的交流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。
很难想象,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,你接到了来自亲哥的电话。
处理完交接的邮件后,你拆开一袋酸奶走到阳台发呆,午后的太阳总是刺眼,楼下的小球场没有人,就算躲到绿树投射的阴影下,估计也是难熬。
你想。
美国
“金总,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给您拿过来了,请过目。”秘书进来将文件夹放下。
“好,辛苦了。”金南俊还在看手上的文件,只是轻微的点点头。
秘书利索的把边上处理好的文件拿起走出了办公室。
“小崔,你把这两份文件拿给郑部长看一下。”秘书对在门外等着的另一个工作人员说。
“好的。”小崔接过文件和秘书一起往外走。
“说起来,我感觉最近金总稍微松泛了点。”秘书说。
“怎么说?”
“工作上还是一样的严谨,就是气氛方面,柔和了点。”
“这样也好,金总给自己压力太大了。”
两人都是跟了金南俊很久的老人,稍微也知道一点具体情况。
午休时间,金南俊拿出私人手机检查,发现除了发给你的相关事宜和非常官方的“收到”,并没有收到你别的信息。
“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…”金南俊挠挠鼻尖,他记事比你早,所以很多事情都比你记得清晰,以前的你总是有说不完的话,像只小蝴蝶一样纷飞在他身边。
其实你一直没长大,只是把那部分隐藏了起来,强迫自己不再过多的外露情绪,害怕只是露出的那一点点怯懦,都会被抓住机会,被撕碎,被吞噬。
独身这么多年突然出现了能依靠的人,你有点不知道怎么办,可能也早就失去了依靠他人的能力。
又怕自己控制不住,让金南俊担心,毕竟他现在的压力肯定比你大不知道多少倍。
所以纵然有万般思绪,最后你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金南俊那情况也差不多,很多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,纵使在名利场上能侃侃而谈的他,面对如今的你,也变得笨拙起来。
除了姓名,你对他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,哪怕在街头擦身而过也不会认出对方的程度。
很模糊,很抽象。
有点好笑吧,生命中最亲近的人居然是这样的情况。
“喂,盛妍。”金南俊还是主动拨通了你的电话。
“喂,哥。”这个词的发音并不难,但你用了很大力气才说出来。
“…”两边相对无言了几秒。
你听到金南俊发出了低低的笑声,像是在自嘲,“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像现在这样。”
“…”你抱着膝盖缩到凳子上,另一只手抠着凳面下的螺丝。
“其实有很多话想说的,但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了,抱歉哥。”
“不要说抱歉,”金南俊说,“不要说那个词。”
“…”你又沉默了。
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呢。”金南俊好像是为了缓和气氛,语气轻松的说。
“是吗?我不记得了哎。”你嘴上好像是满不在乎的回答着,其实表情比哭还难看。
“好像惹你伤心了,是吗?”虽然很多年没有联系,但金南俊还是能很敏锐的捕捉到你情绪的变化,“看来我安慰人的能力还退步了。”
“不是哥的问题,”你吸吸鼻子,“毕竟一下子太突然了,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。”
“其实我也是,”金南俊拿起冰美式凑到嘴边,没喝又放下了,“毕竟我们盛妍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哭包了,长成大人了。”
说起来,你之后的确很少流泪,好像是在那天把泪都流干了。
“这样吧,我们约定好三天打一次电话,平时有空互相发信息分享生活,怎么样?”金南俊问。
“好,”你点点头,“会努力和哥变得亲近起来的。”
“变亲近什么的,听着好奇怪呢…”
时间流逝的很快,一个月后你就登上了前往欧洲的飞机,机场就是这样一个永远忙碌的地方,大家都神色匆匆,要往什么地方去。
带着未知与期待,奔向下一个目的地。
去机场的那天,只有以前的管家来为你送行,他现在不在老宅做事了,只是每天打理祖母的小花园。
“小姐,一切保重。”管家将手里的一小捧用纸包好的金鱼草递给你。
“嗯,您也要注意身体。”你接过那束花,你知道,这是从祖母小花园里摘下的,象征着幸福的花朵。
“管家先生,那我走了。”
管家望着你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安检口。
登机的时候空乘告知你被升舱了,长时间的飞行的确很消耗体力,金南俊给你换了个更舒适的座位。
你身上盖着松软的毛毯,那束金鱼草静静搁在舷窗边上,和你一起望着天空发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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